软芭

未青柳

清明节吃个粮吧,好久没写他俩了,但一想到段子还是他俩的故事。北极圈快冷死了啊啊啊啊

有私设。

OK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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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后园面积颇大,不说数不胜数的名花异草,只中央辟出来一湖偌大的水面都是相当惊艳的美景,尤其隆冬和暮春,静寂的白雪和飞扬的嫩绿柳枝装点了整个冬天和春天的白府,美不胜收。

绝早的清晨,太阳才微微露出点红意,白永羲就已经坐在了湖边的小芳亭里,垂眼看水。

春水如浆,汩汩地扑在湖边的石壁上,岸上一些飘落下来白白粉粉的花瓣也飘荡在水面上,底下游鱼纷纷活动筋骨,顶着那些小伞儿游动,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今日清明。

真是个销魂的日子。往年的这时候都是怎么过的?白永羲出神地回忆着……先是和皇帝一起去云禅天塔祭拜逝去的先帝,在寺里做亡斋和佛事也要耗上一整天,第二天还要和母亲去祠堂祭拜先祖,和亲族里的一干大小亲戚寒暄又需得好久时光,回了府还要再吃七天的斋饭,诵七天的佛经……种种事务,烦不胜烦。

想到这一连串的琐碎白永羲叹气,捏了捏眉心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抬头望远处的柳林,奇怪的是,今年清明分明已到,白府的柳林却迟迟不肯抽叶,昨日他在湖边散步,看那些枝条分明已经泛出碧色,也缀上了星星点点的叶苞,可那叶子就像是差了一把火候一般,怎么都萌不出来。

如何是好呢?虽说清明插柳不如端午吃粽子般重视,大小还是个习俗,他们这么大的府邸,还是京中望族,总不能门口一片光秃吧?

没一会儿的功夫管家匆匆跑了过来,“老爷,宫里来人了。”

白永羲点头,重重出了口气,收起案上的玉笛,再望了一眼那春水泱泱的湖面,似乎有什么在期待着,却终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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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禅寺和寺中天塔都是云端的开国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妻子和为云端死去的万千士兵而建造的拜祭塔,每到清明、除夕每一代的皇帝都要率文武百官前去祭拜,场面之盛大可谓万人空巷。

一千名僧人围坐在云禅寺参禅广场上齐声诵念佛经,声音低沉而轰隆,像极了春日低垂的雷声,似乎整个云京都被笼罩在这种苍苍的声音中。皇帝则带着大臣们在大雄宝殿里上香祷告。

年前羲王涉嫌与祝羽弦叛国私通的事端足足在京里沸腾了两个月才尘埃落定,大臣们看到白永羲出现在拜祭队伍中还是相当惊讶的,虽查出来说羲王是清白的,但他们犹记小皇帝一改平日的软弱无能,因此事强硬地罢黜了六七人的官职,手段之雷厉风行令满朝文武都为之惊然。那六七人中有五个是白永羲的门客,真是狠狠折了一把羲王的羽翼,即使对白永羲本人并未有什么官职上的处分,但在云京的管辖势力却被重新划分,不再是白家一家独大了。群臣震惊,云京归属白家治理已有一百七十多年之久,今日变天交权,不单单是白永羲失了圣宠,他交出可是整个白氏在云端朝的百年根基,联系起上年年初祝王叛变发兵之事,足可见天子下狠心要削藩的苗头。

然而。

然而今日天子却亲自挽着白永羲的手臂进了云禅寺,似乎二人关系还一如当初,根本看不出当日天子如何震怒雷霆。

白永羲仿佛听不见众人私语,太傅加上王爷的身份使他独自跪在第二排,和皇帝距离不足一米,看她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垂眉敛目,殿里昏昏烛火把她稚嫩的面容映照的有些不真实起来。

白永羲感觉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仔细端详这个孩子的脸了,从前他们是兄妹一般的情谊,彼此还有许多玩笑话可以讲,现在他们是君臣,或许在彼此尊重外,只剩下了相互猜忌。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他在心中反复琢磨这四个字,真是要挤出一捧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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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府已经是深夜了,白永羲身上带着的寒气和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就像镶了一层的水晶琉璃,只是摸上去格外的冰了。

他进了门也不肯洗浴,任凭寒气丝丝入扣地嵌入皮肤里,冻得一身皮肤苍白,显示出十分的病态来。

丫鬟见他回来忙不迭端茶倒水,秋月上去给他脱了外套,又拿来刚刚熏好的狐裘把人整个裹住,只露出白白尖尖的一张脸来。

白永羲似乎累的厉害,也不动,任凭丫鬟们施为,玉衡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言,端来热水,绞好帕子递上去。白永羲接过来随意擦了两下就扔了回去,不耐溢出言表。

“这是怎么了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下又不开心起来,一会子要睡觉了,又怄得心口疼头昏的。”秋月毕竟跟了他久了,胆子也大,到底问了一句。

白永羲看她一眼,揉揉额角,“没事,你们下去吧。”

一夜反复做梦,也记不清梦到什么了,重重叠叠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着,期间有一个熟悉得几乎要刻在心上的人盈盈地冲着他笑,那人伸出手,穿过重重人海握住了他,灼热的掌心烫得他一抖。

因着还要去祠堂,第二日早早地秋月就来上房服侍白永羲洗漱,推开房门才看见外间的灯还亮着,只那几支蜡烛燃尽了,落了一底盘的红泪,心中不免有些埋怨白永羲。

她是跟着夫人一起来白府的,当时还是六七岁的小丫头,大了些夫人就把她拨给了少爷房里当贴身大丫鬟,十多年照顾着少爷的起居,后来白永羲封了异姓王后才退居到北偏房那边,现只管着白永羲四时的衣裳被褥。

“家主?”秋月敲了敲内室的门,站了一会子才听见里面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秋月推开内室门,一路走一路把头重的锦帘,里重的珠帘都挽起来,最里面床榻的帐子还没打起来,白永羲想必还没起身,就又低声唤了几句。

月白的床帐子晃了晃,水一样的荡着,一只白皙劲瘦的手从里面伸出来,青筋一根根明显。

秋月连忙上去打起帐子,一股幽幽香气混着热气铺面而来。

白永羲很显然精神不太好,扯了扯她的衣角,秋月弯腰凑到他的身边,“家主可起身?”

白永羲还闭着眼,眼下浮着一抹薄红,秋月心一跳,还以为他昨夜睡得晚终于是着了凉,便伸手要探他的额头。白永羲摆摆手,“不是这个。你去叫沐浴的水来。”

秋月迟疑了,“这,天气还冷,等日头上来,或者家主晚上回来,再洗吧。”

白永羲睁开了一线眼帘,“去。”

秋月只好去后院叫水。

不多时水和浴桶就送上来了,秋月收拾好一干洗具、熏香、衣物,站到旁边等着服侍白永羲。

白永羲这才从床上起了身,头上的抹额不见了,想必是落在了被褥里,一头雪白的长发散乱着,到不像是平常起床时那般归归整整。

白永羲掀了被子,连鞋都没穿,直接踩在了地毯上,一双脚上亦是青筋毕露。他最近实在瘦的狠了,冬天原本是长肉的时候,上年一冬过去,或许是被北境越来越频繁的战事烦扰,白永羲却瘦的肋骨明显,秋月愁着一张脸,想着怎么吩咐膳房把少爷喂胖了。

然而下一刻,秋月把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从被褥里出来的白永羲竟然是一丝不挂的……

秋月反应过来立刻低下了头。

“主子……秋月去叫两个小厮来?”

白永羲一面走一面把散落的头发撩起来,“不必,你在这里就好。”

秋月面上有几分为难,但低着头白永羲也看不见。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家主一向洁身自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怕坏了家主的清誉……但主子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的,秋月也不敢多说什么,统共她也是和少爷一起一起长大的,十几岁的少爷的身子她看的多了去了,现在不过是大了几岁,也没什么不适应。

白永羲赤裸着进了浴桶,秋月那些布巾站在后面,“家主,要秋月擦背吗?”

白永羲摇了摇头,“给我罢,你去把榻上收拾收拾,把那一套都换了。”

秋月疑惑地看了床榻一眼。

明明三天前才给主屋里外都换洗了一遍,现在还没到日子,怎么又要换了?

今天的家主……真是让人搞不清楚了。

默默叹了口气,秋月把床上的帐子、香囊、纱幔都退下来,才上去收拾床里边的被褥。

月白缎面有些发皱,跟大力揉弄过一样,人又刚出来,里面还是温热的,秋月麻利地把被子翻了个面,往里一摸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手上黏黏湿湿的,有些凉。

她本没有多想,只是联系起一早白永羲的种种异常,心也砰砰跳起来。

秋月用余光扫了一眼屏风那边,白永羲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并没有在意自己,便悄悄松口半口气,僵着身子把手抽出来。

只匆匆瞥了一眼,见的确是那物,秋月赶紧掏出袖子里的汗巾子把手擦干净。只是那粘湿的触感还留在手心里,去不掉似的。

吃过早饭,本家来人,白永羲在书房看书,吩咐谁都不让进去,传口信的人急的团团转,和门口的小厮理论起来。理论了半晌,几乎要吵起来也没个结果,白永羲却在里面发了话:”今年我身子不便,不去了,明月你找几个伶俐的管事配老夫人去罢。“

”这……“那人犯了难,”可按照规矩,今年是您住持大局啊。“

白永羲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我会让明月去库房包一千两银子,我人虽不到,心意还是要到的。”

来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小人一定会把二爷的口信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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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白永羲在花园散步,手里拿着那根玉笛,灼灼的阳光照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兜兜转转片刻,又来到了湖边。

柳叶还是未能发出,在姹紫嫣红的重叠花海中一岸的柳树显得几分落寞,似是被夺去了大好春光一般。白永羲摩挲着那粗糙的树皮,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些许灰尘,远眺荡漾的湖面。

昨夜梦中的缱绻还历历在目,那人滚烫的手和吻让他浑身打颤,许久未见,情感都快要生疏了,唯有身体深处泛起熟悉的情欲让白永羲不知怎么招架才好。他应该感谢这春日么,春日远远地将那人从北地送进他的梦境,慰藉相思,就如久旱逢甘霖,几乎让白永羲失了神志。

放在柳树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直到指尖一疼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有片树皮剥落时形成了一个尖锐的弧度,白永羲一使劲儿就扎进皮肤里了。

白永羲摇摇头,感叹自己居然清闲到发呆起来,从前的他还应该忙于觥筹交错的家宴,现在却在一片光秃秃的柳林中想念一个遥远得仿佛不存在的人。

一年的时间,柳叶不青,唯有小芳亭还在岸边伫立,在一片粉白中露出碧色琉璃瓦。

白永羲握着手里的玉笛,想着要选个怎样的曲子才能配得上这骀荡春风。

渭城曲,谴别情,竹枝词?

可是哪一个似乎都有些遗忘了……

执起手中的玉笛,放在唇边试了几个音,却发现流出的竟是些呜呜咽咽的嘶哑声音,白永羲皱眉,仔细看了看那笛子。

笛子通身雪白,入手冰凉如雪,是罕见的冰玉;笛膜完好,笛孔笔直对齐……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

自从年末把这笛子收起来后他再也没动过,上年还是好好的,今日不可能有问题。

他不死心地又吹了几个音,仍是难以为听,到底怎么回事?

白永羲心中蓦地生起一股燥火,只觉得憋得难受,握住笛身的手越来越紧,只把那笛孔深深地按进了肉里。

站在不远处的小丫鬟见白永羲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地方,就跑过去问:“家主,怎么了?”

离近了这才发现家主紧闭着眼,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脸色苍白,小丫鬟怕他身体有恙赶紧扶住了白永羲,神色也慌张了。“家主!家主!”

一连叫了好几声白永羲都没有应,这么近的距离她又叫的这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见!小丫鬟汗都出来了,想喊人又不敢放开白永羲,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看到远远地走过来个人影,忙高声喊了几声。

来人正是秋月,听那小丫鬟哭哭啼啼地说了缘由后,见到白永羲木着身子纹丝不动也慌了,连忙唤了个护卫把白永羲背到了前院。

到了卧房后又是擦汗又是宽衣,秋月一口气请了三个大夫来,几个老头子一看情形胡子都炸了,大叫:“掐人中掐人中!王爷背过气了!”

秋月抖着手按白永羲鼻下,力气也不敢大生怕弄伤了他,一个太医就急了,把她手拨开自己一只干瘦的大手狠狠地按上了白永羲人中,力气之大秋月看着都抖了抖。

掐了一炷香的时间,白永羲眼皮动了动,这才悠悠转醒。

众人见他睁开眼都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小丫鬟更是没忍住直接掉下泪来。

白永羲望着头顶的床幔,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下人们更是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道:“我的笛子呢?”

“笛子?“秋月擦掉眼角的泪,忙把笛子送到他面前,“笛子在这里。”

白永羲抓着那笛子细细地看着,眼神晦涩,秋月不知道这笛子到底有什么重要,竟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家主这般挂念。

松月冰笛……白永羲喃喃地喊着这个名字,手指一寸寸地摸过冰凉的笛身,最终停在了尾端一条不明显的灰色暗纹上。

手下凹凸的触感尽管纤细的几乎感觉不出来,但白永羲知道,这是一条裂痕。

一条玉石上根本不能修复的裂痕。

他忽然阖上了眼帘。

故人去,不能笛;

故人去,柳条如何肯青?

莫问,莫问,何日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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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成另一个结局的,但时间不够了【叹气
老白交权是有原因的

后续可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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