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芭

月中天(十)

【你们催的下!文!写砸了不怪我( Ĭ ^ Ĭ )】

21.

楚留香是鸟,他的翅膀是自由的化身,任何妄图留下他的人只是徒劳。

苏蓉蓉显然也明白,所以当楚留香向她们告别时,她并未说什么。宋甜儿和李红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蓉蓉大概也觉得即便她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便没有说。宋甜儿拉着楚留香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

白展堂避嫌,并不在,只一个人在后院等楚留香回来。

楚留香摸了摸宋甜儿的头发,像个哥哥一样,笑的暖暖的,“甜儿以后不能再任性,楚大哥希望你找个好人家,如果那人欺负你,你便同我说。”

宋甜儿一愣,继而哭的更厉害,纤细的肩膀直抖,“我从来不喊你楚大哥……我也不要嫁人,我不要你走!”

楚留香没说什么,倒是眼圈红红的李红袖把宋甜儿拉到一边,“甜儿不要再哭了,你还不明白吗,那混蛋不要我们了!”

楚留香叹口气,转身离开。

苏蓉蓉站在静静地站在走廊里,既没有拉住他,也没有想要劝宋甜儿,一双美目里光华流转,似有什么东西。

楚留香收拾好东西,叫了辆马车,和白展堂一起往城北走。

“就这点路还要马车。”白展堂心疼钱。

“我是不用啊,走两步就到了,可是你,”楚留香懒洋洋地看白展堂的肚子一眼,“你确定你能行?”口气间全是来自轻功天下第一的嘲讽。

白展堂忍。

马车颠颠当当地到了城北。

白展堂打开门,小院里静悄悄的,几只放养的鸡在柿子树下啄食,听到动静,都歪着脖子看他。

白展堂走过去,捉住一只使劲儿摸了两把,吓的那鸡咕咕直叫。

“你们被小姬养的不错啊,看,油光水亮的,过年就吃你们了。”

那只被捉住的芦花鸡不满地摇了摇脖子,低头就啄。

白展堂冷不丁被叨了一口,疼得泪都出来了,骂道:“现在就吃了你!”

楚留香慢腾腾地走过来,“你连只鸡也要计较。”

“不行啊?”白展堂瞪他,“你被叨一下试试?”

楚留香望天,“我可没这么傻,居然还能被鸡啄。”

白展堂看着他那张俊脸,不断在心里做深呼吸。

不能气,不能气,气多了动胎气。

小爷我忍。

此时他才知道和楚留香轻功不差上下的,不是他的足智多谋,而是毒舌。

嘴这么毒,怎么吃饭没被毒死?

“你的朋友怎么不在?”就在白展堂在心底把楚留香灭口了一百遍时,楚留香突然问道。

白展堂一愣,“他不是在信上说有事?应该出去了。”

楚留香摸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难道小姬有麻烦?”

楚留香推开门,“我只是在想,幸好姬公子走了,不然我就打地铺了。”

白展堂随口接道:“你可以和我……”然后他意识到什么,突然闭了嘴。

“和你怎么?”楚留香笑的一脸奸诈地看他。

白展堂泄气,他发现他真的说不过楚留香,和楚留香一起他永远只有吃瘪的份儿。

 

夜半时分,一抹残月在浅浅的云层里穿行,投射下来的光芒所剩无几。地上的雪还没化干净,干净的空气更加冷了,白雪早已被黑暗吞噬,整个扬州城都静悄悄地沉浸在无底的深渊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白展堂朦朦胧胧地醒过来,手脚冰凉。现在他的肚子大的已经不能翻身,想活动活动四肢都不行。

“楚留香?”

今天是什么日子?仿佛在做梦一样。

他喊了一声,却是不知为何要喊这一声。外室静悄悄的。

不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响起,一点微弱的光芒浓浓的夜色里亮了。

白展堂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楚留香拿了灯,撩开帘子进来。

“怎么了?难受吗?”

他把内室的灯点上,屋里慢慢的亮起来,白展堂下意识挡住,“灭了它,眼睛疼。”

“好。”楚留香把灯火扑灭。他的眼睛很好,既是在无星无月的深夜也能看清东西。

白展堂因为怀着孕,身体变差,眼睛也不好用了,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地一团比黑夜更深的黑暗。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他的,他听见头顶传来关切的声音,“不舒服吗?”

白展堂在黑暗里,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严密地包裹着,有些透不过气的窒息感,他握紧了楚留香的手,“脚疼。”

他知道楚留香视黑夜如白昼,愈发觉得只有自己被搁在光亮之外,孤寂和恐惧渗透在冰冷的空气里,无时无刻不在攻击他脆弱的防线。但是他又不能让楚留香掌灯——他的眼睛在不停地流泪,仿佛被刚才的一抹光灼伤了。

楚留香看到他脸上的湿痕,爱怜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安抚道:“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

白展堂茫然地点点头。

楚留香为了防止他乱想,就放开他,移到另一头掀开被子,“我给你揉揉。”

白展堂半依在床头上,后面垫了几个枕头。楚留香摸到他的脚,真是冰凉冰凉的,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热气,脚周围的被子也没有暖热。

楚留香极心疼,将内力运到双手上,找到几个重要的穴位,一一按摩。

大力道的穴位刺激,终于让麻木的脚感受到一丝刺痛,白展堂皱着眉往后缩,楚留香使了点儿劲儿握住,“忍着点儿,揉开了才行。”

更多的刺痛从脚和小腿上传来,白展堂不能动弹,真是疼的脸冒热汗,一双手紧紧扣住身下的被褥。

更严重的是双腿。由于长期的血液不通畅,白展堂的腿显示出雪一般的苍白,加之怀孕,小腿浮肿的一按一个窝,青白的皮肤没有一点生气,犹如死人,看得楚留香不忍心下手。

“委屈你了。”饶是楚留香此刻也眼眶微热,他只能更轻柔地去按摩那双浮肿的双腿。

白展堂在阵阵刺痛和暖意之下,昏昏沉沉,仿佛被人生生锯了腿又安上一般,浑身汗湿的有如从水里捞出来,但他实在疲惫的厉害,竟然沉沉睡过去。楚留香怕他再冷,就没走,抱着他的脚在他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刚亮,白展堂从梦里惊醒过来,他游移不定地四处寻找,看到楚留香抱着他的腿安详地睡在一边,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定。

楚留香被他的动作惊醒,忙起身,看到白展堂脸上惨淡的表情,以为压着了他,“我竟然睡着了!”

白展堂定定地看他,忽然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楚留香移到他身边。

白展堂握住他的手,楚留香感到他的手指很凉。

“刚下我做梦,梦里你给我按摩了好一会儿腿,可是最后又走了。可吓死我了。”他轻轻地说着,心有余悸。

 

22.

经过几天的惊魂不定,白展堂才从楚留香会悄无声息地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

日子过得像梦一样,太美满,太欢乐,尽管充满了不真实,白展堂还是相信楚留香的诺言。

小姬终于回来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冬日午后,白展堂在院子里晒着好不容易才露出的冬日阳光,身上盖了一件极厚的大麾,眯着眼睛打瞌睡。

至于楚留香,他出去买菜了。想必轻功天下第一的香帅的腿脚定是十分麻利,能让他们在中午之前吃上鲜活的鲈鱼。

白展堂眯着眼,睡得正香,梦里全是各种好吃的。也大概是在梦里,被食欲支配了,竟也不觉得恶心想吐。

忽然门外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惊得白展堂从梦中忽醒,他偏头往大门那边看了看,又没动静了,疑心是邻人家的猫狗在玩闹,并没在意。

于是他继续睡觉。

然而不过几息,院墙上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白展堂这下不能再睡了,揉揉眼睛,果然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掉在地上。

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觉得脊背发凉,想喊楚留香,转念想到楚留香被他打发出去了,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不会有人来寻仇吧?这大过年的……

白展堂怂的很,定睛看了那物好一会儿不见它动弹,握了握拳,任命一般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挪着小碎步往那边靠。

就在他里那坨黑还有半丈不到时,黑突然动了动,一张惨白的脸忽然从黑布底下露了出来!

白展堂吓得双眼发黑,心中猛跳,往后只退,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点……你,想看我,死啊?”

白展堂停住脚步,犹豫道:“小姬?”

趴在地上的姬无命声音虚弱,却没什么好气:“你,快点。”

白展堂忙把他扶起来。

 

白展堂烧了一壶热水,提到他面前让他擦洗。姬无命身上全是土,虽然看不见血迹,可是白展堂嗅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儿。

“你怎么弄的?”

姬无命小心翼翼地撕开衣服,露出里面的伤口来。

“遭人追杀。”

白展堂一凛,“追杀?我们平日低调的很,哪里有仇家?”

姬无命叹了口气,“不清楚,不过似乎和葵花派最近的事有关。我本来是想去山上看北长老,顺便探探口风,却不成想回来的路上遭了暗算。”

白展堂摸着下巴,眉头皱成一团。

“那该是葵花派的仇人……可我在葵花派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四大长老有什么恩怨啊!”

姬无命上药的手顿了一顿,“会不会是上次暗算东西长老的人?”

“可是不对,”白展堂反驳道,“如果是冲着长老们去,为什么要暗算你?就算是为了截获情报,那也该在你去的时候出手,而不是等你回来。”

姬无命点点头。

“这事儿不简单。”白展堂眯眯眼。“你最近注意着点儿。”

姬无命上好伤药,三下两下把绷带扎好。“不仅是我,他们既然瞄上了葵花派,你这里也不会安全的。”他看了看白展堂鼓的可怕的肚子,担忧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毕竟你现在行动不便。”

白展堂笑了笑,开了个玩笑,“不是还有楚留香么。”

“楚留香?”姬无命惊讶,“他哪里管得上你?人家有家有业的。”

白展堂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哥是长得不好还是不够能干,连一个楚留香都弄不到手?”

姬无命听他笑的渗人,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服了你了,别那这一套恶心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破事儿。”

姬无命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响了一下,一个清越爽朗的声音随着门的开合传了进来。

“小白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白展堂满脸黑线,看着衣冠楚楚的楚留香咬牙,“哪有什么事,是你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别啊。”楚留香放下买的大包小包,“我可真想听。”

姬无命很有颜色地闭了嘴,默默地上药。

楚留香闻不见药味儿,这才看到帘子后面姬无命一身黑衣地上药,就问道:“姬公子受伤了?”

姬无命点点头,却没说话。他还是不太习惯和楚留香正常交流,这毕竟是名满江湖的楚留香啊!和他说一句话就跟和皇上说一句差不多。

白展堂道:“没什么,小伤,他办事不利索,别人家的护卫砍了几刀。”

姬无命看他一眼,白展堂也给他使一个眼色,意思让他别多事。

姬无命默默地叹口气。果真刚才说有楚留香不用担心的话是假的,看白展堂这样子,哪里要让楚留香保护他?只怕是巴不得瞒着楚留香才好。

他其实有点想说,要是他是多嘴的人就好了。他的好朋友有潜在的危险,他该有责任提醒楚留香,让他多留意一些,哪怕这样会把楚留香牵扯进去——这自然是白展堂想尽避开的。

小白怎么越活越倒回去了?他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同情和恻隐么?

 

23.

过了初十,白展堂愈发身体沉重,竟是每日都无法下地了,三餐都在床上吃。楚留香照顾着他,倒也方便,只是姬无命自那日回来后又不知去哪儿了,白展堂想起他一身狰狞的伤口,心中担忧不已。

真是苦了他。心中装着事却不能同楚留香说,因此连叹气也要背着他,等楚留香不在时才面露担忧。

这一日十二,楚留香一大早就不见了,只在炉子上温着粥和饭菜,桌子上留了个条子,让白展堂自己吃。

白展堂咬着牙下了床,一步步往厨房走,速度堪比乌龟。

吃了日头已经很高了,他在床上无聊地躺着,数着时间等楚留香回来。

就在他歪着脑袋马上要睡着时,突然什么东西猛地打破了窗纸射了进来,发出闷闷的响声。

白展堂一个激灵睁开眼,背后不知怎的就升起了一股冷汗,他摸出枕头下的匕首,来不及穿鞋,赤脚就下了床。

在靠近卧室这边的柱子上,一柄手掌长短的匕首钉在那里。上面有一封信。

白展堂侧耳听了听,外面再没什么声音,似乎来人只是为了送这封信。

他伸手去拔匕首,竟然没有拔动。白展堂眉头蹙起,双手使劲儿才将匕首取了下来。

打开信纸就看了一眼,他的心就凉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尽是冠冕堂皇的话,他只看到“姬无命在我们手里,暂时死不了”一行字。

白展堂握住那张薄薄的纸,心噗通直跳,脑门上渗出一行冷汗。

小姬被绑架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他后悔极了没有告诉楚留香,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信上明明白白写的清楚:要他午时必须感到点翠峰,否则姬无命便性命不保。

白展堂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在针对谁?如果是姬无命的话,现在他们已经将小姬抓住,完全没必要再通知自己。如此大费周章地送信儿来,到底是为了谁?

他不得不想到了自己。

可是他并没得罪过什么人。他和姬无命不一样,姬无命干的是杀人的买卖,有几个仇家很正常;而他只不过是偷了几样东西,玩了几天也大都给人家还回去了——他实在想不通。

他却必须要去。对方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将信送来吧。

白展堂头疼得不得了。

楚留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心急的犹如在油锅里煎炸,却迟迟不见楚留香的影子。

真是天大的奇怪!

姬无命被绑架,楚留香不见,白展堂大着肚子赴鸿门宴——这世界乱了套了!

不能再等了。

白展堂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咬咬牙,给楚留香写个条子,又从床头的暗格里摸出些东西,出了门。

 

点翠峰。

连绵的山头上雪还没化往,大片的白色里露出点点丑陋的黑斑,百草凋零,枯树瑟瑟,凛冽的北风在羊肠小道上吹着,远处大片的树林只剩下僵硬光秃的枝条,一只鸟都没有,只有风在树枝间穿梭发出呜呜的悲声。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死寂,所有的生命都在肃杀的寒风里消失殆尽。

白展堂搓着手,一深一浅地在泥地上走,身后的披风拖在地上,沾满了枯叶和泥土;他整个人被凛冽的北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前的一切都变的影影绰绰起来。

渐渐的,小路开阔了,紧接着一片空旷的平地仿佛突然展开画卷,冷不丁地出现在白展堂面前。

终于到了。

他现在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来时雇的马车不能上山,剩下的十多里路是他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等他到了约定的地方,只看了一个人。

白展堂有些吃惊,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埋伏,他哆哆嗦嗦地走到离那人三四丈的地方,声音都哑了,“小姬呢?”

对方看到他这是一个人也略有些吃惊,只是这个人相对于白展堂来说要沉着冷静的多,他只是冷冷地问:“楚留香为何不来?”

白展堂一愣,“你既来找他,为何要送信给我呢?”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上有兜帽,又正好是个背光的角度,白展堂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那人似乎有些惋惜,道:“老夫并不找他,只是久闻楚留香大名,想切磋一下罢了。”

白展堂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个老者,说的话也是淡淡的,没有杀气,他就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了。

“你如何知道楚留香和我在一起?”

老者淡淡道:“楚留香如此盛名,江湖上最不缺就是他的消息。”

白展堂闻此苦笑两声。原本他还以为城西那破地方没人住,应该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看来是他太天真了,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江湖呢?更何况楚留香本就是一个传奇,传奇永远都会流传于世坊之中。

“这位前辈,”白展堂硬撑着行了个礼,腹中的小东西动的他全身发软,“我并不知道前辈是谁,也不知道小姬是怎样得罪了您,如果我们曾经对您有不敬的话,后生给您陪不是,您有什么要求便提,只是不要拿人性命说事。”

老人摇摇头,缓缓地从腰间的剑鞘里抽出剑来,“后生,不是我要为难你,我也是拿钱办事。有人要你的命,那被捉住的小子是个诱饵。”

果真。白展堂沉默了一下,继而道:“前辈能否告诉我,那个想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老者提着剑在寒风中一步步走来,如同一棵笔直的松,他掀起兜帽,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抱歉后生,老夫是个杀手,不能回答。”

白展堂看到他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布,只有一双锐利的眸子,如同鹰隼,闪着令人胆颤的冷光。

白展堂握住手中的暗器,手心一片热汗,汗水让他越发心虚,心跳声连成一片。

忽然一阵风滚滚地吹过来,黄土和灰砂在荒芜的地面上扬起,白展堂下意识伸手去挡。

披风被整个儿的掀起,如同一只惊慌的冬季的蝶。没了披风的遮挡,他臃肿的身影完全显现出来。

老者的步子一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展堂的肚子。

“你怀了楚留香的孩子?”

白展堂被风沙糊了一脸,弯腰用力地咳嗽,听到老者的话,惨淡着一张脸抬起头,“没错,我怀了他的孩子。”

老者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声,“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人要你死了。”

“不过总归是两条性命,老夫虽然心疼你这个后生,但也没有办法。”

白展堂哈哈笑了两声,有些绝望,“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这个孩子……”他低头,温柔地摸着鼓胀的腹部,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如果真的像您说的那样,这个孩子倒不如不出生的好,省的因为他那便宜爹白白遭人追杀。”

“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他眨眨眼,将眼中的酸胀压下去,“前辈,如果我这条命还值点钱,我也不算白死了。”

楚留香……他叫了一声,不知心中是喜是悲。人生极乐是他,命殒黄泉也是他,白展堂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为什么要是他呢?他原本可以安安分分活一辈子的,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是不是在折磨自己?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孩子……当初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他漫无目的地想,感到老人冰冷无情的剑锋抵住他的脖子。

那是一种怎样寒冷的触感,白展堂被它冰的心脏都在颤抖,疼痛一丝丝地传来,连痛苦都被冻得放慢了。

他或许不想死。

小姬还没救出来。

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送死的?

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颓丧地躺在地上,任凭血和土将身体掩埋——天地都静静的。

多平静啊。

也多可怕啊!

一瞬间,肚子突然极疼,白展堂睁大了眼睛。

那是他的孩子啊!孩子虽然小的还不算个真正的人,可是他并不想死!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对抗着急于回归尘土的母体——他不想死啊!

他突然想再看楚留香一眼。那个混蛋——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全身都疼,他要他一点点地用内力给他按揉。

白展堂摸出了腰间的小盒子。

 

24.

白展堂好像听到了展红绫的声音。

在一片空虚和寒冷中,他快要闭上眼睛了,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他发誓,那绝对是展红绫。

那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的很,听一次就记住了。

她来干嘛?

于是他拼了命睁开眼,北风呼呼的吹,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眼前的东西看清楚。

的确是展红绫。

展红绫似乎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跳舞的开封府二小姐。她忙忙碌碌却毫不慌张地指挥着什么,变得成熟多了。白展堂笑了笑。也不枉当初他绞尽脑汁写下《缉盗指南》,小姑娘总算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个专业的捕头。

“哎哎,他醒了!展大人,他醒了!”

白展堂看到展红绫飞快地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还疼不疼?”展红绫把手伸到他脖子上摸了摸。

疼。

他疼得顿时五官扭曲。

不过疼还不是最不能忍的,他现在只觉得全身快冻僵了,冷得要命,只有肚子里的小家伙还在不歇不停的动弹。

“给我……拿,衣服……”白展堂哆哆嗦嗦地说。

小姑娘恍然大悟地脱了自己的大麾,七手八脚地给他裹上。厚厚的白狐狸毛还带着她的体温,簇在白展堂的脸颊上,又香又暖和。

“小姬……”他又道。

展红绫拍拍他的手,“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白展堂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来不及问展红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缓缓闭上眼睛。

楚留香……

这一句却没有说出来。只含在嗓子里,仿佛可以温暖心脏。

白展堂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肚子里闹翻了天,小东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小腹感到一阵明显的坠涨,全身的力气都散了,他感觉有些不能留住那个小东西。

是不是要生了。

天啊……白展堂毫无头绪,他飞快地算了算日子,大概就是在这附近。可是、可是孩子怎么生啊?!

他想起小时候听隔壁的嫂嫂生孩子,产婆拼命地喊“用力”,嫂嫂就拼命地骂人,骂的都是那个可怜的大哥哥,似乎诅咒他可以获得无穷的力量。

夜很深,周围人都睡了。白展堂费力地抬起上半身,在朦胧的还未熄灭的火光里看了看四周。破坝的佛像,倒在地上的经幡,这大概是个破庙。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小白?”

白展堂脊背僵直了,他飞快地转过头去。那么熟悉——那么温柔——

“楚留香!”

楚留香把身上披的衣裳拿下来盖到白展堂身上,“是不是冷?我过去给你暖暖。”说着就往他身上靠。

“不是、不是!”白展堂激动的不知说什么,他情绪有点崩溃,好多话都挤在喉咙里,因为太多了,反而堵住了。

他想骂他、打他,可他突然又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都软了。

楚留香飞快地托住他的身子,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了小白?哪里难受?”

白展堂喘息着,摇摇头,“不,我怕是,要生了。肚子疼的受不了。”

 楚留香很明显的也愣了,“要生了?”

白展堂推他的手,喘得很厉害,“你把我放平些,我用不上力气。”

楚留香赶紧把他放在铺了披风的地上,他的满头汗,“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小白,你要咬我的手吗?”

白展堂被他逗笑了,只是他累的很,连笑都是挤出来的。这家伙比自己还要着急,简直像他在生孩子一样。

“没事。”白展堂只是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楚留香的另一只手,回忆着从前见过的情景,吩咐道:“你,喊几个人,让他们,烧水……”一阵阵的剧痛让他再也说不出来,咬牙挺着,将身上的力气都用到下身去。

他疼的眼前发黑,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汗水滑到眼睛里,激出生理性的眼泪来。用力,用力,用力……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右手握住楚留香的,力气大到整个人都颤抖了。

撕裂的疼痛让耳朵都嗡鸣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离开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离他那么远……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肚子的孩子还是迟迟不肯出来。

“头!已经看到头了!”有人模糊地说着,白展堂眼前一黑,一个个轻柔的吻落到他的脸上,在巨大的疼痛下,这些怜惜的吻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却一点点地温暖着白展堂的心。

他知道,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楚留香。

楚留香,那是他的整个世界啊!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身下如同失禁一般,温热的液体大股大股的流出来。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25.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全是人来人往的声音,白展堂掀起眼皮来。

入目一个不断晃动的顶棚,周围黑乎乎的,但不是晚上,能感觉出来是在马车里。

全身活像散了架一样,饶是白展堂响动,他也根本没有力气动。被子里很暖和,楚留香靠在车厢上打瞌睡,眼底一片青黑。

白展堂知道他肯定忙活了一整夜,便不忍心叫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身边有一个小小的襁褓,他的孩子安详地睡在那里面,粉红色的皮肤,看起来很乖。

白展堂心里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他觉得此时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他的孩子,他的爱人,他的一切都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

他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孩子,没有出声。

楚留香很快就醒了,大概是习惯了行走江湖时的警惕,睡的时间并不长。

楚留香看到白展堂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小的婴儿,心中一阵柔软。

“小白。”他轻轻地叫了他一身,白展堂回过神来。

“喝水吗?”

白展堂点头,楚留香送上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让他喝了,白展堂慢慢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松江。”

“松江?”

“那里有我的朋友。”楚留香给他掖好被角,“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我们回松江好好休养一阵子再回来。”

“那小姬?”

“没事,”楚留香道,“展姑娘那日便让人去搜了这个点翠峰,找到了姬公子,现在他应该早就到扬州了。”

白展堂听他说的轻松,便知道中间肯定过去了好久,就问道:“我睡了多久?”

楚留香道:“四天,你太虚弱了,孩子生下来你就昏了过去。”

白展堂沉默了片刻,“不成,我还是不放心,幕后人没有找到,小姬永远都会有麻烦。”

楚留香安慰他道:“展姑娘在那里留了许多朝廷的人,应该没事的。”

白展堂这才想起来展红绫的事,“那小姑娘为什么会来扬州,她不是两年前就在京城任职了么,此次正好在点翠峰遇到我,未免也太过凑巧。”

楚留香笑了笑,“你怕是在家里窝了太久,江湖上的是非不太清楚。最近北方一带突然冒出一个杀手组织,打着拿钱消灾的旗号杀了许多人,一开始被杀的人还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后来竟是连松江府尹都被害了,朝廷脱不开责任,便派了四大名捕到处搜寻他们的下落。点翠峰向来土匪众多,是朝廷排查的重点,展姑娘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你的。”

白展堂苦笑,“不会就是那个想杀我的杀手?”

“应该是的,总之这是朝廷的事,不管我们,我只需要保护好你就行了。”楚留香端茶送水忙得好不快活,他自己虽从没做过这种事,现在伺候起来白展堂却是十分得心应手,心里异常满足。

扬州离松江毕竟远,几乎跨了大半个中原,一路的车马劳顿让白展堂刚生过孩子的身体吃不消,楚留香因此也极力避免在野外露宿,哪怕走夜路也要赶到有人家的地方。

野外偏僻,人家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夜里风大得很,披着寒霜走了许久,月上中天时才在荒野里找到一户人家。

下车的时候白展堂已经睡着了,楚留香忍心把他喊起来。

“醒醒,小白,找到住宿了,进去再睡。”

白展堂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被楚留香半搀半扶地松了进去。

主人是一家淳朴的中年夫妇,看到白展堂孱弱的样子和楚留香怀中的孩子,是很热心地给白展堂熬姜红水,还送来好些干枣子和干桂圆。

楚留香意一一接过,微笑地表达了谢意。

“真是热心的人啊。”他默默道。

半夜老大娘又多拿来了两床被子,“我怕那位小公子冷,生了孩子不比从前,容易冷,你多看着点儿。”

楚留香半是感激半是愧疚地接下来,进屋对白展堂道:“人家比我还关心你。”

白展堂无奈地笑笑,“飞来横醋。”

等他们睡下已经是后半夜了,气温变得更冷,清冷的月光像看不见的雪,落在哪里都是沁骨的寒意。远处的荒野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幽幽长长,好不凄凉。

这是一个很冷很静的夜晚。天和地之间的距离被无形的寂静拉得更开,仿佛整个大地在迅速地沉没,很快天地相接的地方便会被撕裂。茫茫大地一片雪白,那是北方难以消融的积雪,这样寒冷的夜里,连一只田鼠都没有,凶恶的狼也趴伏在洞里不肯出来。

楚留香一直没有睡沉,他分出一只耳朵去听月夜下的旷野。他的心很平静,却有一丝难以忽视的悸动在最深处跃动。

他闻不见气味,只能将听觉无限放大了。

 

26.

夜,到了最浓重的时刻。连猫头鹰也不见,月色昏沉,天地被黑暗笼罩。

空气中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如同雪层松动的簌簌声,模糊而悠远,让人难以分辨。

很快声音消失,夜色恢复了平静。

楚留香却惊醒地动动耳朵,他睁开眼,看到白展堂安详的睡颜,那种对睡眠近乎贪婪的渴望。

他摇了摇白展堂的肩头,小声地叫他。

白展堂却像无法醒来一样,眉头蹙了蹙,很快又陷入了另一层梦境里。小小的婴儿无意识地打了个嗝,同他的爹爹一样睡得很沉。

“小白!”叫喊的声音已是很大了,可是白展堂依旧没有醒来。

一阵颤栗爬上楚留香的后背。他预感到事态的失控。

楚留香飞快地抱起白展堂和孩子,翻窗而出。

寂静的深夜里,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那对老夫妻被人割了脖子,双目紧闭,似乎还沉浸在梦里。深色的血液还未凝固,在地上缓缓地流动。

楚留香冷声道:“出来!”

墙角闪过一个影子。

“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楚留香。”来人穿一身雪白的袍子,沧桑的脸裸露在月光下。

楚留香将白展堂放下来,用被子紧紧裹住他,楚留香凛然道:“如果你是那个要小白命的人,不妨拿我的去。”

白衣人桀桀地笑了,“楚留香果真是个情种!只是,你却放弃了你的莺莺燕燕,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楚留香看他手中持剑,剑身古朴大气,一丝花纹都无,便知是件上乘兵器。剑锋在月华下熠熠闪光,杀气凛然。

“楚某游历江湖多年,从未在乎过别人的想法,小白与我怎样,也不是天下人能议论的。”

白衣人哈哈大笑,“不愧是楚留香,不知道是你的轻功快,还是我的剑快。”

白衣人动了,可是他那雪白的剑却一瞬间隐在了夜里,如同一阵风,捉摸不定。楚留香没有什么兵器,只一双肉掌去迎他。楚留香看不见剑,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那刺人的剑芒,像冰一样寒冷刺骨,直直指向他的咽喉,他飞快地侧过脸,白衣人和他擦身而过。

似乎刚才的动作只是试探,白衣人的身子停住,他的剑像鬼魅一样,竟又在月光中显现出来,只是上面沾了一丝血迹。

楚留香身形一滞,他低头看自己的小腹,暗色的液体慢慢渗出来。

什么时候……

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到白衣人苍老却精神矍铄的脸,一双眼珠发出异样明亮的光彩。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些什么。

飞快的剑,苍老的剑客,如雪白衣。

“你是薛家人?!”楚留香皱眉道。

白衣老者并不回答,他只是提着那把杀人于无形的长剑,一步步走来。

“楚留香,你敌不过我的。”

“为什么?”楚留香捂住伤口,“前辈明明在江湖上备受人尊敬,向来被奉为剑客中的真君子,为何要做杀人放火的卑劣之事?”

老者平静的面容却一下子扭曲起来:“你懂什么?!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世人只知血衣人,却不知我!”

“前辈为何要这样说?血衣人薛衣人乃是光明磊落的剑客,难不成江湖传闻都是假的?”

老者眼中光芒慑人,“你们都该死。”

楚留香在知道老者身份的时候,便明白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在月光下身形交错又重合,质朴的剑和有力的掌针锋相对,风从遥远的原野上吹来,将白衣连同血液吹动。楚留香很快体力不支,血液缓缓的从伤口处流出,带走身上宝贵的热量,他只觉手脚开始麻木,动作也变得只色了。

“噗”的一声闷响,楚留香看到那柄无形的剑变得有形,不知是剑刃的反光,亦或月华在荒凉的风的吹拂下凝成了剑,剑客握住它,抛却所有的感情,像月亮一样冰冷。

他跪倒在地上。

血珠练成线,滴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汇成一小片红色的湖泊。

白衣人阴森地笑了,他不再看楚留香,而是向着熟睡中的白展堂走去。

 

27.

白展堂在黑暗中倏地觉得仿佛跌入了万丈冰渊,他猛地睁开眼睛。

在惨白的月光下,他看到一步步走开的,背着月光的白衣人。

“是你!”

白衣人步子一顿,“不错,是我。”

白展堂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前辈为何如此执着?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前辈不觉得后怕吗?”

白衣人露出讽刺的表情,“他们只是用来证明我的力量的工具而已,你不会懂得,小子。”

白展堂突然笑了,他摇摇头,“你不是前辈。”

白衣人沉默了。

“你如何知道?”良久他问。

“前辈身上虽然有杀气,却没有邪气。你浑身都是邪气,让人不舒服。”

“小白!”楚留香咳出一大口血,“不要再说了!”

白展堂眨眨眼,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白衣人将他碎尸万段。而楚留香想保护他。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白展堂默默道。“如果所有人都针对我,那么不如都来吧!”

“我再也不想过缩头乌龟的日子了,”他对着楚留香喊,“不管是谁,他那么恨我,为什么不亲自来杀了我?何必让别人手上再沾上鲜血!”

白衣人没想到这个一直被楚留香保护得像只瓷娃娃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道:“你是个有血性的,小子,从前我不了解你,现在我记住你了。”

白展堂比谁都怂,他也想永远躲在楚留香额身后,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一辈子交付给别人,自己偷得浮生。但是他明白,前提必须是,他还可以。

白展堂从被褥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他深深地看了那个小娃娃一眼,眼中有什么在颤抖,他低头轻轻吻着孩子的额头。

他的身子还没恢复,一步一喘地走着,在惨白的月光里,走向楚留香。

楚留香身下全是血,他的右胸被剑穿过,血不停地往外涌,脸色很是苍白。

“没关系的。”白展堂用尽力气走到他身边,歪在地上,伸手去摸他的脸,脸上冰冷的汗珠让白展堂的手微微颤抖。

“不过就是一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那个时候白展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是了无牵挂吧,毕竟爱人在侧,小姬也被安全救下来了,仔细想想,自己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吧,不算的什么。

但是他忍不住想回过头去,想看楚留香。

想……多看看楚留香。

楚留香,这三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沉甸甸的吗?还是一碰就会疼的某个心底的开关?白展堂不懂得海誓山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人能有什么海誓山盟可以讲。

但是楚留香不一样,他似乎想要天长地久,而天长地久白展堂既不能拥有也不能给予,他只适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死,白展堂见过的太多了,翠微山上每次剿匪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每次他都和小姬躲在树上看着一副横死的惨相,无非是多感叹几句,可是死到底是什么玩意,年仅十几岁的他却永远都不曾拜访这块神秘而遥远的区域。

而现在……他看着老剑客那闪着月华的刀刃,突然产生了一股飞蛾扑火的冲动——那是一种强烈的、一去不还的、充斥了鲜红血液和热度的动作,与自己年轻纤细的生命相得益彰、与剑客苍老如松皮的手腕针刺般对立。

在鲜红洒满夜天长空的那一刹那,白展堂绷起脖子上的肌肉以无比苍白的姿势回转过脸去,能够看到那铭刻在楚留香身上心上的永恒。

这就是永恒……吧。

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迅速褪去的时间、凋零的生命相比,死亡犹如月华之瞬,在目击者的眼中留下雪白而久久难以消散的美丽。

以死亡的永恒来成全生之时绝对无法实现的天长地久,这是白展堂任性地用稚嫩双手为楚留香献上的最后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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